图:米貌似近照。上海没有安徽路。那天下午阳光很好,米貌似穿了一件白衬衫。然后丢了手机(为保护米貌似的隐私,慎重选取侧面照)
米貌似是作家陆棣在非虚构作品《旅程无终点》书中的主角,一位上海女孩。《旅程无终点》是陆棣封笔十多年后再出山的新作,近日由文汇出版社出版。
陆棣早年曾在《收获》、《小说月报》等权威文学期刊发表小说四十余部,获过多种文学奖,根据其长篇纪实文学《与百万富翁同行》改编的同名电视连续剧曾创下高收视率,引起较大社会反响。此后,陆棣鲜有作品问世。
几年前,陆棣接触到许多白血病人,他们中的绝大部分相继过世了,一个活下来的白血病女孩触发了他的创作冲动。她就是米貌似。她为了一个承诺,毅然辞了职,在2013年6月20日,离开上海。因为她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弱弱宅女,决定采用魔鬼式的极限训练使体能、意志和抗高反一次次快速全面的升级。
她暴走数千里,途中两度面临死亡。她在梅里雪山雨崩徒步时因高反昏过去,被90后小伙伴们背下山;在西藏岗仁波齐4700米的小旅社中,她因高反,又差点死去。她单车环洱海骑行;她单车环纳帕海骑行;她单车环青海湖骑行;她到梅里雪山雨崩徒步……
在她远行第81天,9月9日那天,她不顾生命安危进入西藏墨脱,这是中国顶级驴友的冒险圣地,著名的“死亡之旅”。她历经高原反应、滑坡、塌方、泥石流、高雨量、蚂蟥等。四天后,她终于到达终点。作为一个曾经罹患白血病的弱女子,米貌似完成了许多正常人都难以完成的旅程。
图:米貌似为一个承诺,走进了藏南群山,一条中国最难走的路
米貌似之所以不惜用命作为赌注也要走向这段旅程,仅仅因为她六年前对病房中好友的一句承诺。在重症病房,她和浙江女孩圆圆成了好友。
她们得了白血病,对生存已不抱多大希望,自然而然谈到“身后”事。米貌似认为人死则断灭,人的生命旅程有终点。虽说人死后没有希望,但人必须直面死亡。圆圆认为人死后灵魂还在,生命旅程无终点。在米貌似看来,圆圆是在用灵魂构建起生命的梦想。她们都无法说服对方。
文艺的圆圆有个去西藏墨脱的心愿。米貌似望着病危的圆圆承诺,如能活下来,一定去完成好友的心愿。圆圆说会在星空等米貌似兑现承诺。她们的化疗疗程结束,她们的分手就诀别,不会有再见。圆圆回浙江。
米貌似在连续高烧中,接到手机短信:赵圆圆走了。病友简华、小露露、苏琴等女孩们都死了,只剩下了她。
图:星空魔咒。繁星闪烁,有几颗是米貌似的病友,从喧哗的尘世飘然到天上
米貌似活下来了,每想起圆圆说在星空等她消息就无法心安,这残酷的心理折磨成为她的魔咒。时间一长,她终于明白,要解脱魔咒,只有尽快兑现承诺。星空魔咒其实是米貌似内心的道德约束和一种担当的责任。
米貌似独自远行85天,暴走数千里。在2013年9月13日,她在队友的陪同下,用最洁净的仪式,完成了圆圆生前的心愿。
图:米貌似在墨脱客栈的留言:圆圆,我到墨脱啦 陈** 2013.9.13(注,米貌似是她网名,真名陈XX。)
有网友统计,国内外生产了达150多部诸如《血凝》等白血病的影视剧,都是悲情、坚强,但都有共同硬伤:主角无一例外被病魔击败。因此,在一些白血病贴吧中充斥了绝望: “为什么电视剧电影男女主得病是白血病?” “这玩意逼格瞬间跌落。”“想知道主角的结局都是什么。看完之后我伤了……我去……没一个不死的啊!”是啊,说的没错,没一个不死的!导演为票房煽情,不会体谅到中国400万白血病患者看影片时那种焦虑绝望,如同米貌似当年看片的心情。
而今天的米貌似成了例外,她不但是战胜病魔的胜利者,又因兑现承诺而使人生再次蜕变,是一位笑对未来的新女孩。她得到意想不到的巨大回报:多年来纠缠她心灵的星空魔咒得到了解脱;多年来的渐进准备过程,也完成了她从一个弱弱宅女到身心强大“女汉子”的全新蜕变。米貌似因此终生感恩圆圆。
米貌似生死之约的故事对陆棣的冲击之大,正如序言中所说:“今天,当我再次回放整个进程,仍大吃一惊,它那么完美和真实。它超越时空,如此富有戏剧性。”而这戏剧性,是米貌似用生命去抗争得来的。她不仅仅战胜了可怕的恶疾,还用孱弱之躯,完成了已故病友生前的心愿。“承受病痛折磨是最高苦行。知道这样,他就会赢得最高世界。”《奥义书》的箴言算得上整个故事的最好注脚。陆棣在《旅程无终点》中,试图带领读者走上一段重新认知生命价值的旅途。
陆棣在《旅程无终点》中,将米貌似的故事天然地分为生病和旅途两部分,陆棣深知这两部分之间的核心关联:“本书上半部分写重症病房,下半部分写墨脱途中,两者都与死亡紧密相伴,核心是生死和承诺。生死是谈不尽的哲学命题。承诺是精神。”陆棣用饱含深情且克制的笔触,将这生与死的故事讲述得动人心魄——“万物静止。唯有她和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。她脸上感觉有东西爬过。她惊醒了,用手一抓,是一只蟑螂咬痛了她。它已不见了。阿咪不见了。天蒙蒙亮。她起床。”——这是米貌似到达墨脱的那晚。短短的几句话,蕴含太多。
陆棣在《旅程无终点》这本传奇中无疑有更大的野心。他试图带领我们走上一段重新认知生命价值的旅途。不管书里那些经受磨难的生命是否逝去了,我们的道路都还在继续,也都将面对各自的磨难。生命不止息,旅程无终点。